明日報個人新聞台_存圖_029

她忽然揮揮手指向我,示意我坐到她面前。

眼前的這個人,是我未曾謀面的二十歲表妹。就像許多中產階級台灣移民的子女,在遙遠的北國異鄉度過青春期的女孩;挑染過的散亂短髮,Hip-Hop 風格的穿著;眼神中卻流露一種能看穿你心底的銳利。

自從去年的一場奇遇,她現在是「三太子」的代言人;一串聽來仿如古代日文的語言,開始經過她的聲帶出現。「你的問題很大,」在一旁擔任翻譯的陳老師,一個看來四十多歲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士,轉述著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語言:「你有三年的大劫,現在祇過了第一年而已。」

天啊,我想。過去一年,或者應該說,過去四五年,我的遭遇還不夠慘?

「這麼說好了,如果你不試著去避開這一劫,接下來會有意想不到的意外或者官符之災;再說得直接一點,依你現在的健康狀況,再加上這些問題,可能過不了三十九這一關。」

她又看著我,彷彿在觀察我對這番話的接受程度。

信,為什麼不信?....我絕對是個相信科學的人,而過去幾年的經歷,讓我開始認知道冥冥中那超越一切的秩序、與另一種精神體的存在。無論我們叫它「神靈」、「渾沌」、「量子」或「超空間」,否認祂們才是一種逃避科學的態度。

自己的身心狀況自己了解。每當抽著煙,總像看到自己的生命在手指間燃燒。就像「吸煙賽神仙」這本書所揭示的一般,每個人抽第一口煙就知道那是有害的;正因為如此,吸煙成為一種燃燒生命的神聖行為。更何況我過去幾年吸過的還不只是煙。

當體內的感覺仿如那吸入八道真氣的令狐沖一般千刀萬剮,我就開始懷疑自己還能能活多久。為什麼不信?

「那麼,該避到哪裡?大陸?」我試著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搖搖頭。「不好,最好是北美;」陳老師傳譯道。忽然她自己指著我、用我聽得懂的語言﹝台語﹞說道:「你來跟著我好了,」她露出親切的笑容:「但不是你來依靠我,是我要靠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接著,她要陳老師取出預先為我排好的紫微命盤,開始解釋我的命格與流年。「朋友考」,生來是要還朋友債的;「夫妻考」,娶的女人和交的女友都是來讓我修行的。

天啊。我的三位姑姑在一旁邊聽邊搖頭:「這也太可憐了吧,」....還有,我愛的人都只愛到半個。什麼意思?....都是和其他人分享的。

我在想,如果這位「三太子」在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就看我的命盤,肯定不會像如今這般複雜。

都說人的命運其實是個性造成的,在過去這十年間,我所做的一些選擇與改變,多少有些錯誤的地方;交往的朋友固然越來越多、形成了一個可觀的人際網絡,但從另一種角度來看,也因而使我面對的環境越趨複雜。這其中難免有一些我難以掌握或疏於察覺的空間,如果發生了一些問題,很可能引發所謂的「蝴蝶效應」,糾結成難以預測的結果。

另外一點是,我過去這一兩年運氣的確不好,老是碰到一些意外的狀況。有一些已經超過我的理性可以理解的範圍;

許多事情我用自己認為合理正確的態度去面對,問題是對方的反應卻是歇斯底里的;換句話說,問題真不是出在我身上,但結果可能是我必須承擔的。這對我的身心的確都是一種磨難,甚至動搖我對人性光明面的信仰。

或許看出我心中的沉重,她又說了一些話,陳老師翻譯出來是這樣的:

「你的人生是四十而立,在這之前所做的努力效果都不大。但是你放心,只要你撐過四十歲,你所累積的一切都會慢慢轉成正面的因素。」她又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包括感情也是一樣。」

「我得到外面去抽根煙,」我說。我真的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陳老師拍拍我表妹的背,她連打了幾個嗝,然後似乎換了一副表情。「帶她去吧,」陳老師笑著說:「她也需要去燒香拜拜一下。」

我們走到室外,現在她看來完全是個普通女孩,那份銳利與堅定的眼神也不見了,反而流露幾許茫然與憂鬱。她拿出一包綠色的加拿大煙。

「Craven?我沒抽過。」她遞給我一根,「這是 MENTHOL 哦,不知道你習不習慣;」我笑笑:「我也抽涼煙,才不信倒陽那一套。」

她拿出鐵殼 Tippo 打火機點燃了我們的煙。「Cool,」我喜歡那煤油的味道。

「哥,你相信這種事情嗎?坦白說我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

我聽說過她的故事:一個在加拿大唸書念得好好的女孩,從去年開始忽然飽受一些靈異騷擾,時而發作,在所有心理醫生、精神科醫生束手無策、又點查不出任何病因的情況下,經人介紹認識了陳老師----一個同樣由少女時代就遭遇類似問題,最後慢慢懂得和這些超自然力量相處、自我修行,開始在世界各地為人解決問題的女士。

「我相信。倒不是說我真的那麼迷信,而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你提供了一種我未曾想過的看世界的方式。有時候不但積極向前未必是好事,該放的時候放下,或許有另一片天。」

我吐出一口煙,苦笑道:「反正事業感情正好都還在重新起步摸索,剛好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那真好,你如果過來,我至少又多一個朋友可以說話。」聽了這句話,心中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三太子說是她要依靠我。

我這個可憐的表妹,自從有了這樣的特異功能之後,朋友也不太敢找她,更別提什麼社交活動了,在學校裡也總要面對一些奇異的眼光。而我,這個歷經起起落落的人生道路的表哥,或許還能夠聽她說說話,適時給點建議。

她笑了。「你放心,我介紹女朋友給你,要哪一國的都有。」

「哈哈哈。」我拿起那快抽完的煙,「這煙還不錯,真有點來自北國的風味,」「我車上還有一包,等一下拿給你。」

我陪著她走向車子。忽然覺得,這個不可思議的人生啊。


13~21/12/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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