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報個人新聞台_存圖_022

馬蹄:

上週和你在聊天室與即時通上匆匆一見,再加上你之前在留言版上建議的觀察方向,原本引發了我對於這異鄉生活的一些不同的體會;然而這十天來姑媽感到身體不適、並臨時決定要回台灣養病,迫使我必須努力學習照顧自己與三個表弟妹的生活起居、同時調適長期以來服藥酗酒才能安眠的習慣;日子就這樣過著,似乎也沒什麼時間去感受與紀錄。今天早上在歷經了又一整夜的失眠之後,送姑媽到機場上了華航班機,和表弟一同由機場回家的路上,彷彿也將我的感覺帶回到一個多月前剛剛來到溫哥華的那天早晨,試著回憶當我踏上睽違十年的美洲西岸時那眼中的景象與心裏的情緒;但奇妙的,竟然已經模糊。

是因為人到了一個年紀,對於新鮮的事物與風景已經失去了敏銳性;或者真的如同 Vincent 今晨在 ICQ 上所言,「你似乎已經適應那裡的生活步調了」?

我覺得遺憾,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或許有一點連自己都不曾發覺的預感,在我的隨身行李中硬是塞進了早已翻閱無數次的「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以及詹宏志的「新旅行技能學習」演講光碟;或許我也知道在經過這許多年身心雙方的折磨之後,自己已然變得有些麻木,再不復十年前自助旅行時那份冒險的精神與學習的興致。

甚至連海關都不太配合:記得當年隻身闖蕩大半個地球,似乎從來沒遇到什麼刁難;可這次進關時官員問話與盤查的態度,實在令我氣餒。我想倒不完全是因為「後九一一時代」的安全升級程序。對方的態度,基本上是一種質疑:「怎麼到你這把年紀,竟然還能毫無負擔地、悠閒地到這兒來度長假?」彷彿人到近中年,就失去了冒險的資格,對方總是認為你一定有什麼原因、目的,要來這兒從事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是的,我是有原因有理由有負擔,可我能對他們說,是因為流年不利、所以要到海外「避難」麼?恐怕他們不僅要搜遍我全身、還通知精神病院來接機。

翻著切‧格瓦拉當年漫遊南美的日記,正如書背上編輯加註的文字:「他以青春和熱情來探索世界,用無私和堅持來實踐理想」;在字裏行間,處處充滿著切、以及他的旅伴阿爾貝托恣意追求更多的困難與考驗的旅行。他們幾乎從頭到尾都選擇用最艱困的方式與路程去進行這趟旅程,儘管吃盡苦頭,卻不減對未知的人與事物的熱情。

以下這一段文字,充分體現了他們在這趟苦旅中的年輕意志:

「今天的遭遇雖然不怎麼順,卻絲毫沒有減低我們對未來的憧憬。我們覺得自己呼吸到了更輕快、更自由的空氣----一種充滿冒險味道的空氣。我們躺在行軍床上,身體雖然疲累,但仍然不肯入睡,一任種種遐想----遙遠的城市、英雄事業、漂亮的姑娘----在我們的想像力裡盤旋。」(*)

這樣的態度,毋寧是和詹先生在演講中所提到的「旅行﹝Travel﹞」之原始字義互相呼應的。當初我會帶上這張光碟,原本是打算碰到「身體雖然疲憊,但仍然不肯入睡」的情況,藉詹先生那被我譽為「如沐春風」的聲音,達到催眠之效果。沒想到當我開始戒吃安眠藥的第一天晚上拿起來聽的時候,思緒卻隨著他的語音延伸到無盡的想像空間中,反而不成眠了。

在詹宏志聽似隨興實則縝密的講話內容裏,我們瞭解到旅行原是一種求自我折磨與成長的學習歷程。它不應該是悠閒的----那基本上是一種無知與罪惡----它也不應該是安排好的。旅行重要的在於其過程,而不在於其目的地。

所以你應該可以想像我為什麼會失眠的原因。聽完這樣的話,人難免會油然生出「奮起」的一股衝動,覺得自己來到異鄉,在這麼優渥的生活環境中憊懶,真是一種墮落啊。

而在今天早晨送機回家的路上,我隱隱覺得自己的旅程又要開始一個全新的階段。或許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會記得你交代我的一些任務:去觀察發掘觀光客難以深入體會的生活型態與社會面貌。我不知道究竟能看到多少,但,至少我會往這個方向去走。

春天是真的來了,後院和道路上的櫻花也開了。今年的花雖然開的晚,等到萬花怒放的時刻,應該還是有些風景可入鏡,屆時再拍一些照片和你分享。


工頭,溫哥華
2002/03/30

(*) 摘錄自「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LatinoAmericana:Un Diario Per Un Viaggio in Motociceletta﹞繁體中文本,Ernesto Che Guevara 原著,梁永安/傅凌/白裕承 譯,大塊文化出版

【圖】溫哥華市中心羅伯森街﹝Robson St.﹞之午後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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