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

上個禮拜,在台北東區某辦公大樓的電梯裡發生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故事。你知道這一個月來幾乎每個週末我都當領隊帶團上山,那天正好是我從雪霸和廬山、清境回來,要到旅行社交團結帳;雖然是隔了一天的 weekday,我還是一副頭巾加背包加休閒褲加球鞋的打扮。

和我一起搭電梯的,是一位中年禿頭戴眼鏡穿著西裝的先生,一望即知是旅行社樓下的金融投資界人士,他側眼看了看我的穿著,忽然流露出一種很微妙的羨慕表情。

「真舒服啊,」他苦笑著看看自己:「哪像我每天都得穿成這樣。」

我也苦笑:「哪裡,其實不過就是......扮演不同的角色罷。」

他點頭笑笑出了電梯,這是從一樓到十樓之間的一段短短的對話,可似乎在那一刻,兩人都覺得會心。

那位先生或許沒料到,過沒幾天我也換上了襯衫領帶,到同一棟大樓當起業務員來了;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特別記得那段電梯中的對話:那等於是在向我過去的自在與不羈道別。

我其實並沒有那麼討厭或排斥白襯衫,只不過自從出了學校之後,幾乎就沒什麼機會再穿上它。那象徵了一種人生的選擇。學校﹝或者再加上軍隊﹞是我最後願意面對的制式單位,從此以後我就選擇了一條體制外的道路;無論是廣告製片業、網路業、娛樂業,總之都不是需要制服的行業。

如果我還有選擇的餘地,我也寧可繼續當個和白襯衫無緣的人。偶而穿穿,也是為了婚喪喜慶,或者,單純為了開心,總之是一種角色的扮演。

可是年紀越大,選擇的餘地越少。當年紀相仿的朋友如你,已經進入「很久沒穿襯衫打領帶」的階段,我反而得逼著自己回頭去面對那樣的環境。因為我已經自外於體制太久,久得喪失某些社會功能了。因此原本應該是漸漸超脫於體制外的年紀,我反而又要重頭穿上白襯衫。

當我要上班的前一晚,翻遍衣櫃卻發現自己印象中擁有的白襯衫、都不知道丟到那兒去的時候,才真正警醒到自己和體制、社會之間,原來已經有這麼大的距離。

誠然,或許我也不必感到那麼悲觀。或許就像某個我欣賞的網路創投人士說過的,在矽谷,穿襯衫打領帶只是一種欺敵的方式,為了讓別人以為你什麼都不懂。這句話當中流露出來的呆伯特精神,讓我在穿上白襯衫的那一刻,至少還能夠以一種幽默感面對鏡中的自己。

誰能料到,到這把年紀還要上演這麼一齣《白襯衫的逆襲》呢。

目前職稱是「國民旅遊客服專員」的
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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